细谈古代房中术养生学科
房中术源于古代的巫觋。大抵有男女即有房中之事,专于其术者,即以家名;指其艺而言,即以术名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所载房中家有八,共186卷著作,并评价说:“房中者,性情之极,至道之际。是以圣人制外乐以禁内情,而为之节文。传曰:先王之作乐,所以节百事也。乐而有节,则和平寿老;及迷者弗顾,以生疾而陨性命。”可见房中术本来是讲男女同房性交的卫生、禁忌及祛病之术。
由于阴阳学说的风行,先秦的哲人从宇宙观的角度来看男女之间性的关系,并认为这种关系与整个宇宙的机体有着密切的联系。在道家看来,“性”不仅不是修仙的阻碍,而且是得道成仙的重要修炼方法之一。这种秘密的修炼方法叫作“阴阳之道”,其主要的目的在于保精、守神、致气、还精、补脑。正如元李鹏飞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l所说:“男女居室,人之大伦,独阳不生,独阴不成,人道有不可废者。”
道教中人重视养生,也讲究生育之道,所以倡导此术,认为此术可以爱精固气,避免损伤,求得“还精神脑”。在两性生活上,提出了一系列的主张。
首先,他们认为“欲不可绝”。男女相需好比是天地相合,一阴一阳之谓道,偏阴偏阳之谓疾。如果男女两者不合,“若春无秋,若冬无夏。因而和之,是谓圣度,圣人不绝和合之道”。禁欲是违反自然规律和人性的,因此有损健康:“书云:男子以精为主,女子以血为主。故精盛则想室,血盛则怀胎。若孤阳绝阴,独阴无阳,欲心炽而不遂,则阴阳交争,乍寒乍热,久而为劳”(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1)。《素女经》亦说:“天地有开阖,阴阳有施化,人法阴阳,随四时。今欲不交接,神气不宣布,阴阳闭隔,何以自补?”
其次,“欲不可早”。道教养生家认为,男子破阳太早,则伤其精气,女子破阴太早,则伤其血脉,故主张少年不可近欲。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1引《书》云:“精未通而御女,以通其精,则五体有不满之处,异日有难状之疾。”“未笄之女天癸始至,已近男色,阴气早泄,未完而伤。”
第三,“欲不可纵”。房中术的目的,是利用性刺激,尽量增加能赋予人活力的精气,另一方面应尽量避免损失,这不仅有益于健康和长寿,而且能保证生下的孩子强壮。葛洪说:“复不可都绝阴阳,阴阳不交,则坐致壅阏之病。故幽闭怨旷,多病而不寿也。任情肆意,又损年命。惟有得其节宣之和,可以不损。若不得口诀之术,万无一人为之而不以此自伤煞者也。”(《抱朴子内篇·释滞》)陶弘景也指出:“妄施而废弃,损不觉多,故疲劳而命堕。天地有阴阳,阴阳人所贵,贵之合于道,但当慎无费”(《养性延命录·御女损益篇第六》)。如果恣意极情,不知自惜,譬如枯朽之木遇风则折,将溃之岸值波先颓。《书》云:“欲多则损精。人可保者命,可惜者身,可重者精。肝精不固,目眩无光;肺精不交,肌肉消瘦;肾精不固,神气减少;脾精不坚,齿发浮落。若耗散真精不已,疾病随生,死亡随至”(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1)。
这些言论都告诫世人,两性生活应该有节制、适度。适度的标准因人而异。《素女经》认为:“人年廿者,四日一泄;年卅者,八日一泄;年四十者,十六日一泄;年五十者,廿一日一泄;年六十者,即当闭精,勿复更泄也。若体力犹壮者,一月一泄。凡人气力自相当有强盛过人者,亦不可抑忍;久而不泄,致痈疽。若年过六十,而有数旬不得交接,意中平平者,或闭精勿泄也。”这些有关两性生活的观点,其中包含着合理的科学成人现代医学证明,适度而和谐的性生活可使男女双方身体健康,生活幸福。纵欲过度则有害身体,这不仅可引起头昏、心慌等症状,久之还可引起神经衰弱。患过结石病、肝脏病等慢性病的人,房事过度也可促使旧病复发或恶化。
第四,“欲不可强”。所谓“强”,即强勉。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1说:“强力入房则精耗,精耗愚昧能伤,肾伤则髓气内枯腰痛不能佝仰。”指出强勉房事者,会引起各种疾病,如体瘦弱羸、惊悸、梦泄、遗沥、便浊、阳痿、小腹里急、面墨耳聋。假如阳痿不能行房,强服药物以助阳行房,后果更为严重:“肾水枯竭,心火如焚,五脏干燥,消竭立到。”
此外,“欲有所忌”、“欲有所避”,即行房要注意禁忌,懂得有关的卫生知识。《素女经》中指出,自然界的变化给人以很大的影响,当日月晦朔、日蚀月蚀、大风暴雨、地震、雷电、大寒大暑之时,天地交感,阴阳错乱,不可同房。《三元延寿参赞书》卷1说,饱食、酒醉、忿怒、远行、疲乏之时,亦不宜同房。如“大醉入房,气竭肝伤,丈夫则精液衰少,阳痿不起;女子则月事衰微,恶血淹留”。“忿怒中尽力房中,精虚气节,发为痈疽。恐惧中入房,阴阳偏虚,发厥自汗盗汗积而成劳”。又谓“月事未绝恧而交会,生白驳”。“金疮未瘥而交会,动于血气,令疮败坏。”“忍小便入房者,得淋,茎中痛,面失血色,或致胞转脐下急痛死。”在《玉房秘诀》中,不仅详述饱食、酒醉、交接过度等房事的后果,并且进一步指出后代的素质直接受到影响。如酒醉行房,不仅有伤其身,“病黄疸黑瘅、胁下痛”等,所生之子亦必颠狂。疲劳过度,或远程归来,便行房事,就会筋酸腰痛,所生之子体弱多病。道教房中术中包含的这类有益的主张,其中许多科学的价值至今仍值得研究。
考察道教房中术的基本要点在于,顺天地阴阳之和,全人身性命之真。或戒淫不漏以固精,或借术还精以补脑,或避忌卫生以益寿,正如葛洪所说:“房中之法十余家,或以补救伤损,或以攻治众病,或以采阴益阳,或以增年延寿。其大要在于还精神脑之一事耳。”(《抱朴子内篇·释滞》)
由于儒家和佛教的反对,道教房中术变得十分隐晦,有关的著作于明代几乎全部佚失,但在日本十世纪以后的医药著作中却保存着丰富的资料。现代的研究者对此表示了相当的关注。如“Van Gulik正确地指出这些经书谈的全是避免虐待狂和被虐狂的生理病态”;李约瑟认为,道数房中术承认男女地位平等,承认妇女在房事中的重要性,认为健康长寿需要两性的合作,不受禁欲主义和阶级偏见的约束……这些都显示了道教与儒家、佛教的特异之处。因此,“道家的生理学纵然很原始和幻想,但在对待男女、宇宙的态度方面,比家长统治严厉的儒家(典型的封建所有制之下的心理状态)或冷淡出世的佛教(对它来说性不是自然或美的事情,而是魔的诱惑)要恰当得多。”(李约瑟《道家与道教》,《道协会刊》第4期)
至于房中术后来被误解或演变为猥亵之术,乃是妖妄欺诳。道教中人也有不提倡此术者,葛洪认为,单行房中,不能致神仙;寇谦之说,“大道清虚,岂有斯事”(《魏书·释老志》)。后世道教信徒中,仍有房中流派,唯全真道系出家道士,竭力反对此术。